耗？姜綺羅有點不懂，她記得告別宋老板的時候源銘還喊餓呢。

對面的姑娘把簾子掀到車頂上，也在車轅上盤膝一座：“好，我就跟你耗！要說耐心，本……本姑娘天下第一！”

姜綺羅暗暗搖頭，“天下第一”這四個字一定會觸動源銘，他一定會逞這個強。

果然，源銘呵呵一笑，不屑從眉梢眼角各個地方流露出來：“好啊，咱們就在這兒坐著，開誰先挨不住？輸了的那一家從此在勝者面前都要夾起尾巴做人！”

姑娘脆生生地回答：“那還用說！”

於是他們就各自坐在車前，一言不發，一絲不動。

姜綺羅左看看，右看看，心裏有個聲音在咆哮：他們這樣做意義何在啊？

“源公子……”

源銘擡起折扇：“這兒沒你事了，你先走，我贏了就回去。”他說得仿若勝券在握，對面之人嬌滴滴又氣鼓鼓地“哼”了一聲。

姜綺羅其實十分想走，只是唯一一輛馬車在源銘屁股底下，他坐在上面和人打賭，難道要姜綺羅走回村子嗎？

她在兩輛車之間徘徊，實在不知怎麽能讓源銘這頭犟牛回心轉意。她倒是有時間去找越九霄了，不過越九霄就拿這種場面有辦法嗎？姜綺羅很懷疑。

太陽越升越高，到了晌午過後最熱的時分，就算不是夏天，被曬上半個時辰也夠喝一壺的。很快，對面的小姑娘臉上就香汗淋漓，白皙的小臉上亮晶晶一片，反倒越發顯得誘惑。

源銘嘲弄道：“你快受不住了吧？不如早退，免得曬出好歹來。”

“你有本事別扇扇子啊！站著說話不腰疼。”小姑娘大喊。

姜綺羅正在墻角的陰影裏躲太陽，猛見一柄扇子朝著自己飛來，她手忙腳亂，勉強地接住了，就聽源銘說道：“不扇就不扇，我心靜自然涼。來人！”他喊來了一個圍觀的小廝，“把本公子的佛珠取出來，我要誦經禮佛，磨練心性。”

源家的小廝從車廂裏取出一個紅木錦盒，打開了上面的金鎖，把一串檀香木的佛珠送到源銘手邊，一並送上的還有一本繡面燙金字的《金剛經》。

哎呀呀，可不得了了，源公子裝又有新花樣了！姜綺羅站在陰影裏直笑，正好源銘把扇子扔給她了，她正好納個涼。

對面的小姑娘磨了磨牙，一拍車子，喊道：“放開我的車夫，我有事吩咐他。”

源銘使了個顏色，源家小廝放了人，車夫貓著腰走到姑娘身邊。

姑娘咬牙切齒地吩咐道：“去我住的地方，把我的伏羲七弦琴取來，還有師曠曲譜，姑奶奶要彈琴清心！”

姜小姐的知識告訴姜綺羅，古琴是伏羲所創，師曠是春秋時有名的琴師，比伯牙嵇康也不差。姜綺羅不禁嘖嘖稱奇，她以為源銘充大尾巴狼已經是頂頭了，不過聽小姑娘這兩樣東西的名號，覺得她真是源銘的勁敵。

車夫忙不疊地跑走了。姜綺羅覺得他多半是去朱雀大街哪個大官府邸，若是如此，往返可要好一陣子了。

源銘焚起香，阿彌陀佛地念著，好像還真的沈浸其中一樣。姜綺羅躲在一邊大翻白眼，不知道他這愛動肝火的作風是跟哪個佛學的。

她原本是走不了，如今是不想走，這兩位行事作風棋逢對手，一山更比一山高，她現在真的好像看他們打賭的結果啊。唉，就是耗費時間了些，若是這世界能快進該多好……

姜綺羅想入非非時，聽到一陣鳴鑼開道的聲音，逐漸接近了小巷。她心裏詫異，難道小姑娘家的車夫這麽快就通知了她家裏人？可是她看到姑娘的臉上也有訝色，知道這並不是她的後臺。

鑼聲在巷口停下，有不少人進了巷子，他們在兩車相撞的地方停了下來，為首之人問道：“怎麽回事？”

這個聲音姜綺羅很熟，是順天府趙懷遠大人。

這也難怪，京城地界上除了事都是他職權範圍，何況事故的一邊搞不好是皇親國戚呢。

趙懷遠發問了，但是沒人回答，源銘在念經，小姑娘在閉目養神，鼻子裏時不時地哼著小調。他四下環顧，發現墻後躲著個人，“誰？還不出來見過本府！”

姜綺羅是念著和越九霄的約定，想要盡力避免與府尹相見。可惜啊可惜，她沒有聽源銘走開，這下可是無處可避了。

她站出來，對趙府尹款款行禮。趙懷遠沒有想到是她，目光躲躲閃閃，不知該看何處。

姜綺羅為了打破這份尷尬，於是給府尹大人陳述案情。他請趙府尹移步道偏僻處，從兩車如何相撞講到兩邊家丁如何爭執，還有源公子和小姑娘怎麽對峙起來。

趙府尹聽完了滿臉的不解：“當真？”

姜綺羅很理解他：“嗯，我親眼目睹全程都不相信。”

那張刻板而少有表情的臉逐漸軟化，終於露出了驚呆的樣子，姜綺羅見了，忍不住笑彎了腰，倒讓趙府尹更是滿面通紅。

趙府尹看了一眼源銘，忽然問道：“這人是誰？為何與姜小姐同行？”

姜綺羅猛地想起源銘的求親就是因為趙府尹才慘遭回絕的，要是讓源銘知道毀了他姻緣的人就在面前，他會不會放棄賭約轉而找趙府尹麻煩？

要不是兩段姻緣都與她相關，她是很想看看結果的。不過現在這個事態她是不會添亂的：“源公子是織染商會的人，他來監督我。”

姜綺羅簡單地說了去泰安的事，當然略過了源家和她的淵源，趙府尹聽得很仔細。按道理這和眼下的案件一點關系也沒有，他只是很想知道姜綺羅的事情而已。

若是今日沒有見到她，或許那些妄念真的會逐漸淡去。不想天意難測，今日猝不及防看到了她，又看到她身邊另有個男子，重重猜疑與嫉妒像是藤條一樣纏繞，他無法釋懷，非得聽姜綺羅解釋清楚才甘心。只是一和她說話，關於她的記憶和感受又統統覆蘇了。

衙差跑過來，問道：“大人，怎麽辦？”

趙懷遠恢覆了嚴肅的神情，看看小姑娘，濃眉緊蹙，覺得很棘手。他嘆口氣：“把源公子拿了，讓祁王府的車先過。”

姜綺羅臉色一變：“這怎麽行……”她忽然反應過來，“祁王府？那輛車還真是王府的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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